王海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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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恋 第五章 西南之旅 3 下一章
两天后,我们坐上了去峨眉山的长途汽车。车子整整开了七个小时,到山脚下时已经下午四点。一些司机过来拉我们生意,说爬上峨眉山是很累的,从山脚到峨眉金顶共有一百三十多华里,垂直距离也有三千多米。乐洁帮我算了算,光路程就有一个半马拉松的距离,如果徒步上山,做的功不知道有多少,而车子可以把我们直接送到缆车前面,坐上缆车,再走几步路就可以到金顶了,省事省力不过是费点钱而已,所以强烈要求坐车上山。虽然我极度渴望徒步上山,可是想想两个女生在青城山的样子,只能委曲求全答应了。

车子开在山道上的时候,我才发觉乘车上山实在是个英明之举。开始还以为峨眉山只不过比青城山高那么一点,哪知道光盘山公里就开了有半个多小时。当时天有很厚的云层,山峰就隐在云层之后,开始以为那就是主峰,谁知转一个弯后,又有一座更高的山峰插在云霄中。就这样转着转着,我们竟来到了云层的上面。脚下翻滚着乌云,向上却还是看不到金顶。我这才感觉到什么是名山风范。峨眉不亏是一代名山大山,江南的那些个小山在她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。

车子在停车场停下,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缆车。这时,乐洁和黄雅芸已经明显地出现了高原反应,胸口仿佛压了块大石一般,走几步路就要停下大口喘息。于是施磊和我一个拖一个地把她们拉上了缆车。

金顶是峨眉山的主峰,海拔三千一百零八米,原先上面只有一座寺庙,供着骑白象的菩萨普贤,所以也叫普贤寺。经过几十年的建设,现在山顶上有不少旅馆。据说是为了方便看日出的人。峨眉金顶的日出是非常有名的,来了峨眉不看日出,就好象去了北京不到长城一样。只是天边的乌云有些让人担心。

而且山顶的温度很低,大概只有十度都不到。我们一身夏装,短衫短裤,都冻的不成人样。乐洁和黄雅芸一进旅馆就缩在被窝里不肯出来,连晚饭也是我们端到她们面前伺候她们。当晚施磊和我借了四件军大衣,丢了两件给女生,其余套在自己身上就出去了。过了没多久,两个女生就追了出来,一人披了一件大衣,样子怪怪的。把施磊和我都逗乐了,乐洁一急,又要挥拳打我。

金顶普贤寺前面有一块半个足球场大小的草地,非常平整,走在上面,想想自己身处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处,感觉不一样。乐洁和黄雅芸来了个女生二重唱,听上去象是Boys II Men的Sweat Heart。莺音绕耳,非常舒服。这时,落日撕开云层,给了我们一丝余辉。

“明天会有日出的,心诚则灵。”我这么对乐洁说。

原本说好由旅馆服务员小姐喊我们起床,没想到整个旅馆倒是我第一个起来,敲开女生的房门后,一阵忙乱,把服务员小姐也弄醒,帮我们打开了旅馆大门上的锁。

出门后抬头仰望,满天星斗,一条银河挂在天际的中央,没有一点云彩。好天!我心中暗喜。四个人摸黑找到了昨天就勘探好的最佳位置。那是一块高出周围一米的四方大石,有六个人左右的位置,四个人上去,略显宽敞。

四周静悄悄的,我们来得最早。

我裹紧大衣,然后往后一仰,躺在大石上,眼前就是满天的星斗。乐洁也学我的样,躺在我边上,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天上的星星,不由感慨,“真的很美。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夜空。”

“你是什么星座?”我问她。

“白羊座。你呢?”乐洁道。

“白羊座!那你现在看不到了白羊座了。不过你可以看到我的星座——双子座。你看,就是那。”

我指给她看,告诉她双子座四颗最亮的星星的故事。然后又指给她看宝瓶座,巨蟹座,再给她讲希腊的神话故事。而她也给我讲了许多她小时候的故事。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,窃窃私语,就象是一对情人在互诉衷肠。气氛很是浪漫。

渐渐地天边白了,天上的星星也一点点隐没了,四周也开始喧闹起来。

我们坐起身,开始目视东方。

东方一片鱼肚白,两片朝霞挂在天边,被烧得血红血红。脚下则翻滚着白白的云海,白茫茫一片。这时你会感觉到人在天地间是多么地渺小,生存在这般天地里根本就没有权利去索取任何东西,甚至生命。我大气都不敢出,静静地享受着这份安逸宁静。

突然之间,我的眼睛一花,似乎有东西从云海里蹦出来。我马上欢呼起来,热情很快感染了周围的人,他们也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。不一会儿,整个崖壁上的人都骚动了。可那不是日出。

乐洁笑着看了看我,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。

没多久,更大的欢呼声响起。我定睛一看——

太阳出来了。

羞答答的太阳慢慢地从云层中伸出一角,将崖壁映得通红。无数的快门在这时按下,无数张笑脸都对着她欢呼。我兴奋地拉起乐洁的手欢呼起来。施磊则在边上不停地按着快门,一张一张没有停过手。

这时太阳已经露出半张脸。如果说刚才她还似刚出生的婴儿一般,那现在的她恰如少女一样,将迷人的光芒洒在白白的云海上,随着翻腾的云海,尽显少女们的风采。乐洁这时在我边上,脸上闪着红光,安静得就好象另一个初升的太阳。过了一会儿,少女就变成了成熟的妇人,完全撩开了神秘的面纱,将所有的温暖和光芒毫无保留地撒给了大地。

乐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,很激动的样子。

“活到这份上也够了。啊?!”我对乐洁说道。乐洁还没有缓过神来,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使劲地嗯了一声。

这次说什么也要徒步下山。

路上遇见一个常州人,在清音阁那开了家旅馆,正好送完一批客人上金顶,现在赶着回去。听见我们的上海口音,就和我们攀谈起来。他说如果脚程快一点,就可以在天黑前赶到清音阁那儿,也就可以打尖住店了,一路上不断向我们介绍他的店如何如何好,而且说看在同是江南人的份上,可以给我们不少优惠。我们也乐得路上有个导游,就跟着他走了。

上山容易下山难,此话一点不错。而且还带着两个女孩子,真是走一段歇一段。路上有不少小店卖拐杖。开始以为只是为了走路方便用的,后来常州老板告诉我们,这拐杖另有用处。原来峨眉山上猴子多,而且都很凶,时常抢游人的东西。不过有了拐杖就不怕了。看到前面有猴子拦路的时候,只要用拐杖敲地三下,然后把拐杖指向猴子,猴子就会乖乖让路了。

我们都觉得很稀奇。

常州老板还告诉我们,峨眉山上的猴子要数洗象池那群最野蛮。那群猴子还曾经袭击过一个不肯给它们食物的中年妇女。那群猴子把那个吝啬的女人拖到了密林中,后来就再也没有找到过,还煞有其事地指给我们看事发地点。吓得乐洁紧紧抓住我的手臂不放,生怕什么时候路边的草丛里便窜出一只猴子将她也拖了去。

靠近洗象池的时候,在常州老板的建议下,我们也买了两个拐杖,给了两位女生。黄雅芸嫌累赘,顺手给了施磊。可是在洗象池那,我们连根猴毛都没有见着,拐杖也没了用处。乐洁这时才稍稍安下了心。

午饭是在路上一个小寺里吃的。施磊到寺门口买零嘴的时候碰巧遇上一群猴子。那群猴子盯着施磊手里的零嘴就跟进了寺里。开始还以为那就是洗象池的猴子。还好不是,因为那群猴子比较温顺,不进屋里只在门口守着,但也不让我们离开。黄雅芸连忙叫施磊把零嘴都给它们,但还不管用。施磊就用起了常州老板教给我们的办法,用拐杖敲了三下地,然后向猴群一指。真的很灵,猴儿们乖乖地让开了一条路。后来又来了一帮猴子,两群猴子为了争地盘打了起来。

我们连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,继续赶路。

转过一道山坳,在二人宽的山路中间突然出现了一只老猴子,体形硕大,眉毛胡须都白了,大有一副“此路是我开,此树是我栽,要打此路过,留下买路财”的架式。

施磊重施老计,又用拐杖敲起了地。但没想到,这次不灵了。才敲了两下地,那只老猴子就扑了过来,一把将施磊手中的塑料袋抢了过去。黄雅芸吓得一声尖叫。那塑料袋里装的只是一些矿泉水的空瓶子,没什么大不了,只不过里面还有一张地图,那是比较重要的,非抢回来不可。而且欺负它是只落了单的老猴,施磊挥着拐杖和我就扑了上去。没想到老猴咧嘴一叫,路边就噌噌窜上来五六只猴子,形势一下子逆转过来。

这时就听见背后传来乐洁的尖叫声。我回头一看,一只大猴正抓住乐洁手里的拐杖,想抢过来,而乐洁又拼死不放。于是一人一猴象拔河似的僵在那。乐洁抓着拐杖,闭着眼睛,脸涨得通红,尖叫不已。那只猴子也咧着嘴吱吱地叫个不停。我赶忙上前,一脚踢在那猴子的红屁股上,那猴儿就噌地窜上了树,没敢下来。我接过乐洁手里的拐杖挥舞起来,把一些小猴赶散。前面常州老板一脚把那只老猴踹开,施磊则抢回了地图,正在安慰惊魂不定的黄雅芸。而乐洁就顺势倒在我的怀里哭个不停。

地上全是散落的空塑料瓶,一片狼藉,一片混乱。

常州老板说,瞧这架式,应该是洗象池的那群猴子没错,但为什么会搬到这里来,他也闹不明白。乐洁吓得腿都软了,还在不停地抽泣。我连拖带扶,连骗带哄地让她走了起来。黄雅芸没有参与战斗,所以要坚强许多,施磊稍加安慰就没事了。

走了不多久,碰上一个外国女人正独自气喘嘘嘘地往上爬。和她打了声招呼,问她Where are you from。她说来自New Zealand。本来想告诉她,前面有一群野猴子,别过去,不安全。后来见她上气不接下气,好象没空说话,也就不再烦她。

于是洋妞继续赶路。

“你说,那群猴子现在正在气头上,看见这洋种,会不会把她劫了去做压寨夫人。”我问乐洁。

乐洁听了之后,噗嗤一笑,哭声也少了许多。

后来到了一个人较多的地方,看看乐洁实在走不动了,就叫了付滑杆把她抬下去。到清音阁大约还有二十几华里,他们一华里收五元钱,讨价还价到九十元,他们也就干了。问黄雅芸要不要也来一付。她摇摇头说坐那玩艺害怕就不要了。于是施磊、黄雅芸和常州老板走在后面,我则跟着乐洁先开路。

“起喽!”抬滑杆的一声号起,甩开大步就飞奔起来。天那,抬了个人居然走得比我还快。我只得大步紧跟。

乐洁开始睡了一会儿,醒来后,情绪稳定了不少,就开始给我唱歌。从POP音乐到美声,最后居然来了个苏州评弹。

我吃惊不小:“你会的还真多。怎么以前没听你唱过?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吗?”

乐洁白了我一眼,没理我。但过了不久就又转过头来,很腼腆地说了句:“刚才谢谢你了。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。”

“什么?”我只顾调整自己的步伐和呼吸,而且后面这几个字她越说越轻,细如蚊咛,我实在没有听清楚。

乐洁哼了一声,转过脸去,不再理我。

途中又休息了两次,大约晚饭时分到了清音阁。付清钱款之后,乐洁和我就在清音阁边上的小亭里等施磊他们。

清音阁也是峨眉山上一个旅馆比较集中的地方。就在我们等施磊他们的这段时间里有不少旅馆里的人来拉我们生意,都被我们回绝了。他们问我们从哪里下来的,我们说早上在金顶看完日出后走下来的。他们都不相信,说不可能,金顶离这有九十六华里,打死他们都不相信我们是从金顶走下来的。我们也暗自吃惊,没想到,从早上六点开始到现在整整十三个小时,我们居然走了一个马拉松还多,而且都是山路,上上下下,弯弯曲曲,其中还包括九十九道拐之类的险要地带。真的很佩服自己。

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候,施磊他们的身影出现了。

常州老板的旅馆的环境并不怎么好,但碍与他的面子也就住下了,反正就一个晚上。第二天,常州老板带我们游玩了清音阁和万年寺,然后在万年寺前和我们一一惜别。从万年寺可以坐缆车,接着换车可以直接到山脚,否则的话,还得走好几十里山路。我们都走怕了。于是坐缆车而下。

以前都只是在电影里才看见电梯停住,缆车坏掉的情况,而且场面很血腥,非死即伤。没想到在这也会碰上这种情景。那缆车有上行下行两条,中间都是小包厢,可以坐四个人,我们都在一个包厢里。当缆车行驶到一半的时候,突然停住。我们四个都不禁呆住了,脑子里一片空白,心想这下完了。黄雅芸首先哭了起来。

乐洁比人猴大战那会儿坚强多了,没有哭,只是看着窗外。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只见对面上行包厢里有一个小孩把脸贴在玻璃窗上,对着我们正做着鬼脸。我再看看乐洁,红红的眼圈里泪水正在打转。我连忙哄她,说不要紧,这里离地最多也就十几米,比起那些个离地有五十多米的包厢,摔下去成活率要高出好多。乐洁听了以后挤出一丝笑容,然后泪水就下来了。

施磊则在边上骂骂咧咧,什么德国破机器,法西斯的玩艺。骂着骂着,缆车轰咚一下又动了起来。施磊对黄雅芸笑道,这玩艺不骂不乖巧。黄雅芸呀的一笑,带着眼泪钻进了施磊的怀里。

下了缆车,看见好多游客都挤在办公室里,看那气势是非砸了办公室不可。我们也懒得凑这份热闹,就坐了车离开了峨眉山。离峨眉不远就是乐山,有名的乐山大佛就在那。我们去的时候,正好碰上香港一电影厂在那拍片子,据说还有几个大明星在里面。大明星没见着,就是觉得马粪味特浓,也就没有多待,快马加鞭地回到成都。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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